第三十八章 寂火焚心留星芒-《孤锋莫宁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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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不是声音,而是莫宁的灵魂在抵抗那无所不在的消解之力时,所产生的、最本源的、近乎粒子层面的震颤。
这震颤微弱得如同宇宙诞生之初残留的背景辐射,几乎与虚无本身融为一体,却让黄笙那濒临崩溃、对波动极度敏感的感知,在绝对的“无”中,奇迹般地捕捉到了这一丝细微到极致的“参照物”!
她如同在无尽深海中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,瞬间将全部残存的心神、所有的意识,都死死地沉浸、锚定在这微弱的、来自同伴灵魂的震颤之上。
通过这细若游丝、随时可能中断的连接,她艰难地证明着自己还“存在”,还与外界的某个“点”保持着联系,尚未被这无声地狱完全吞噬。这联系微不足道,却成了她在彻底迷失中唯一的、救命的稻草。
魄山所面对的,则是信念体系的根本性崩塌。他那套奉行多年、支撑其所有行动的“结果至上”、“必要牺牲”的冰冷铁血逻辑,在归墟之寂这万物终点的绝对法则面前,遭到了最彻底、最无情的质疑。当一切的“结果”最终都被证明毫无意义(因为所有存在终将归于虚无),当所有的“牺牲”都失去任何可能的价值(因为连牺牲者自身的存在痕迹都将被彻底抹去),他赖以生存、赖以做出每一个冷酷决断的基石,轰然倒塌,化为齑粉。
无数张曾被他冷静地判定为“必要代价”的面孔——那些任务中牺牲的下属、那些因他的战略计算而被毫不犹豫舍弃的同僚、那些在更大“利益”前被忽略的陌生生灵……他们的影像在这片虚无中无声地浮现,没有愤怒,没有怨恨,只是用一种空洞的、仿佛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,静静地注视着他。他们的“不存在”,此刻仿佛构成了最深刻的讽刺,无声地嘲笑着他过往一切努力、一切算计的终极虚妄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迷茫感和灵魂层面的虚弱感,如同毒液般迅速侵蚀着他坚固的意志。他守护的任务,他肩上扛着的鬼戮,在这绝对的终局面前,意义究竟何在?一切的坚持,是否只是徒劳?
就在这剧烈的动摇中,他下意识地低头,看向自己肩头那具气息奄奄、仅凭一丝战意维持不散的沉重躯体。鬼戮,这个他一直视为强大工具、需要完成的任务目标的同僚,此刻却成了他与“现实”、与“责任”之间唯一的、实实在在的物理连接点。这份沉甸甸的重量,这份源自最初命令的、最直接的责任,是他在信念虚无的狂潮猛烈冲击下,唯一还能触摸到的、无法被完全消解的“实在”。保护鬼戮,完成营救任务——这个剥离了所有复杂计算、最原始、最直接的命令,暂时压倒了那令人窒息的哲学拷问,成了他对抗无边寂灭的、一面粗糙却坚实的盾牌。
而鬼戮,这位本已濒临彻底消散边缘的御战使,其所承受的,是一种更为诡异、难以言说的状态——一种“滋养”与“折磨”并存的矛盾体验。归墟之寂的法则,并非一味地进行毁灭,它同时也在冰冷地“审视”、解析着一切存在的痕迹与价值。鬼戮那历经八极天狱前七狱极致酷刑反复锤炼、几乎纯粹由最精纯“不屈战意”凝聚而成的残魂,在这片旨在湮灭一切的虚无中,反而显露出一种异样的、惊人的“坚固”特质。
寂灭之焰无情地灼烧着他残存的记忆碎片、情感残留、甚至对痛苦的感知,却一时之间难以彻底瓦解那核心的一点、如同钻石般坚韧的战火。这过程,极其凶险,如同用最细腻的砂纸反复打磨一件早已布满裂纹、濒临彻底破碎的古瓷器,痛苦细微至极却无处不在,每一次看似轻微的摩擦都可能成为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他的意识在彻底的黑暗与偶尔闪回的、充斥着血腥杀戮与无尽绝望的碎片画面间剧烈摇摆、挣扎。他感觉自己在缓慢地融化,又在某种意志的作用下艰难地重新凝固;在不可抑制地消散,又仿佛在以一种更纯粹、更本质的方式艰难地“存在”下去。
是放弃挣扎,彻底融入归墟,成为这永恒寂静的一部分?还是死死守住那点不灭的战火,超越这终极的湮灭?他正徘徊在存在与消亡那最极端的界限之上,微弱的生机与永恒的死寂,其间的距离或许仅有一线之隔。
四人如同四艘在绝对虚无之海中迷失航向、破烂不堪的孤舟,各自的船舱都在疯狂进水,桅杆早已折断,帆布破碎不堪。绝望是共同淹没而来的海水,冰冷刺骨,漫过脚踝,升至腰际,沉重地压迫着胸膛,令人窒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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